图为冯骥才(资料图)。张道正 摄
中国知名作家、民进中央原副主席冯骥才今年80岁了。这位在当代中国文坛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却好像没有老,一直保持着进击的姿态。文学、绘画、文化遗产保护、教育、收藏……诸多领域都留下他深深的足迹,至今仍在创新。
就在近日,冯骥才两部新作——全彩图文随笔集《画室一洞天》和中短篇小说新作集《多瑙河峡谷》出版发行,受到各方关注。中新社记者日前采访了冯骥才,请他谈谈这些成绩背后的心得感受、经历经验,探寻一个精力充沛的文人如何在多领域、多学科“开疆拓土”。
图为2015年,冯骥才向来宾介绍博物馆。张道正 摄
谈年龄:活久了,人生感受才更丰厚
3月11日是冯骥才的80岁生日。杖朝之年,感受自然不同。
回望人生,冯骥才忆及20世纪80年代初,刚刚改革开放的时代,自己充满创作激情,一年写几十万字,身体实在扛不住,忽然大病一场。前辈作家严文井先生曾给冯骥才写过一封信,里边写过一句话,让冯骥才印象深刻。
“他的意思是:冯骥才你一定要努力活得久些。只有活得久的时候,你对人生的理解才会更深透。因为在不同的年龄段,对人生、对命运,对人、对很多事物的理解是不同的;只有你活长了,把生活的各个面都看了,人生感受才可能会更丰富,也可能更深厚。”冯骥才说。
对于80岁生日,冯骥才也有两个想法。“一个就是跟我母亲一起吃碗面,这碗面是特别意味深长的,说不准会让我有所触动写篇散文。因为母亲今年105岁了,我80岁的人还能看着我自己的妈妈,太难得。还有一个想法,是我们学院里边搞一个活动。这个活动不是给我祝寿,是拿我的生日说事,做一点研究。”
冯骥才说,有的作家从故乡出生,长大之后就飞走了,像鸟一样,到社会上闯荡,会有很多人生的阅历。但自己不同,从出生到现在近80年基本全是在天津,全是在一块土地上。
“我想引发大家做一个讨论,通过我和天津有土地的关系,讨论知识分子跟他的故土,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?我认为,这个讨论应该是有意义的。”
图为冯骥才完成新书草稿后留念。作家出版社供图
谈绘画:对我来说,画画是更私人化的事情
众所周知,绘画在冯骥才的80年人生历程中,占据着非常重要的位置,被称为他的“四驾马车”之一。他与韩美林等画家也保持着长久的友谊。
冯骥才十四五岁拜师习画,年轻时以摹制古画为生,后又转画玻璃画。他年轻时曾用了一年零三个月,临成《清明上河图》长卷,被一位说尽好话的“美籍华人”携去纽约,欲求保留照片亦不可得。
与《清明上河图》纠结几十年的故事,被冯骥才写在了新作《画室一洞天》中,回顾被“美籍华人”拿走的《清明上河图》,冯骥才说:“我有被掠夺的感觉,而且被掠得空空荡荡。”不过他也自我安慰:“受骗多半源自一种信任或感动。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并没有人拿走,还在我身上。”
对于挚爱的绘画,冯骥才还在继续,他认为,绘画对他是一个更私人化的事情,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个人的心灵生活感受,一种排遣和抒发。文学则更多承担了社会的责任,对生活的思考,和读者一起来认识生活。
冯骥才告诉记者,绘画也影响了他的文学写作。“我在写作的时候,是能看得见他笔下的人物。”
写作和绘画,冯骥才认为不需要特意分配时间,“我的画室和书房是在家里一个走廊的两头,当我有文学创作冲动的时候,一定到书房里埋头去写;当我有绘画的欲望时,我就走向画室,这是一个甜蜜的往返,这个感觉有的时候很幸福。”
谈创作:给文学留下审美形象
冯骥才的文学成就是公认的,作家也是他的第一身份。从20世纪70年代伤痕文学创作开始至今,他一直笔耕不辍。《雕花烟斗》曾获1979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,他的《珍珠鸟》《挑山工》更是进了小学语文课本的名篇。
四十年来,冯骥才文学创作不断,也获得各种文学奖项。2021年12月18日,第十九届百花文学奖颁奖典礼上,他还以《木佛》摘得短篇小说奖,与几代文学人同台,让一众80后、90后作家感叹。
“我对文学的热爱好像天生一样。”冯骥才说,当他有了对生活的热情的时候,就必须要用文字表达,那就是搞文学的人的一种天性。“我热爱文学,所以即便在做文化遗产抢救的时候,也会经常有文学的冲动,有文学的想象。”
如今,有了充裕的时间进行文学创作,冯骥才发现跟以前的写作有了不同。他说:“以前我写作可能是更希望跟读者一起认识生活,现在我觉得就像是回归生活,另外,我觉得文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使命,就是留下审美形象,作家对于时代的思考,对生活的认识理解,包括哲思,都要通过审美形象体现出来。”
这种写作是审美创造的快乐,也促使冯骥才止不住一篇一篇地写。“有的记者问我有什么计划,有的时候好像没什么计划,因为过去压抑的时间太多了,20年生活积累的太多了,看到的也太多了,我想写出来。”冯骥才说,现在自己会坚持一个标准,就是把文学作为艺术品进行创作,必须有审美价值,另外,就是语言必须是精当的,这也是中国文学的传统。
谈非遗保护:我把我的心给了大地
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,冯骥才带领团队,几乎用了20年时间投身于文化遗产抢救工作,他曾跑遍全国,对56个民族的建筑、手工艺、民俗、民间艺术以及非物质文化遗产,做地毯式文化普查和整理保护工作。
为了筹款保护民间文化,冯骥才如今已记不清那些年自己究竟卖了多少幅画。然而,谈起卖画的经历,他一言以蔽之:“卖画救不了民间艺术。”
“现在整理出来的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已形成国家、省、市、县四级名录,其中国家级名录1300余项,被其余三级名录收录的文化遗产则达几十万项。这么多文化遗产,你卖一点画能起到什么作用?!”冯骥才说,“但是我知道它起到一个作用,就是一定有人会想,冯骥才为什么要卖自己的画?到底有什么重要性,让他非要卖掉自己的画?!我觉得可以唤起人们思考。”
回想起在苏州博物馆卖画的经历,冯骥才依然感慨万千:“那些画摘走了,我有一种家徒四壁的感觉。当时我有一种悲壮感,后来我说了一句话,我说我喜欢做的事情里有一点悲壮感。作为一个男人,我觉得这种悲壮感可以鼓舞自己,我把我的心给大地了。
为了非遗保护,冯骥才甚至都没时间搞文学创作。但回顾这段经历,他直言毫不后悔:“如果现在让我回到60岁,我还是要放下小说,到保护文化遗产的现场去。况且,现在文化遗产保护还在不断出现新问题,还有大量的事情没有做。”
冯骥才认为,文化遗产抢救里有很重要的理性的东西,就是必须要认识到它的价值和意义,这个意义和价值不是个人的,是民族的,是未来的,必须要为后代做这个事情。
冯骥才的书房。作家出版社供图
谈教育:学科建设和文化遗产保护一脉相承
冯骥才是知识分子中的行动派,除亲自投身“非遗保护”行动中,用身体丈量大地。他还长袖善舞,将更深邃的思考和更长远的计划付诸现实。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就是载体之一,该院是中国最早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学学科建设的单位之一,
“学科建设和文化遗产保护是一脉相承的,如果说前20年我主要做的是文化遗产的保护性抢救,我今天要做的就是科学保护。”冯骥才说,通过一代人20多年来的努力把文化遗产抢救下来了,“但是我们现在没有保护的标准,没有规范,没有专业的人才,我仍然不放心,所以在大学必须开启这样的非遗学的学科教育。”
如今,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分为教研部和博物馆部两部分。教研内容包括现当代文学研究、文化遗产研究、民间美术研究、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研究、口述史研究等等。教研部内设有三个国字号的文化研究中心,即中国木版年画研究中心、中国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研究中心、中国传承人口述史研究所;这三个中心既是全国性专项的研究机构,又是研究生们进行学习和实践的学术基地。自2002年以来已有40余名硕士和博士研究生在这里学习、工作并完成学业。
“对于非遗的专业教育,必须要进入高等教育的体系里来,做这件事情跟文化遗产保护是一脉相承的,所以我仍然坚持要做。”冯骥才这样说。
对于未来的计划,冯骥才依然热情满满,虽已80岁,但他不服老。“坦率地说,我的心理年龄,包括身体的感觉仍然是50岁到60岁之间,想象力和对事物的敏感度也很流畅,还是热爱文学,热爱文字的审美创造,热爱笔墨丹青,还是喜欢这些东西。”、
光明网:https://share.gmw.cn/feiyi/2022-03/16/content_35589844.htm
(编辑 刘延俊 吴梓菲)